“春天的暖风和草木香,夏天的西瓜和冰可乐,秋天的围巾和热奶茶,冬天的火锅和鹅毛大雪。”
“我想,有你陪的一年四季,应该都会很好过。”
winter
“您吃了吗?”
“您吃了吗——”
白敬亭百无聊赖团在沙发里,对着五彩斑斓的二人转作艺术欣赏。
窗外有烟花声——不是全面禁放吗?好吵好吵。白敬亭不知道和谁赌气。
只可能因为太无聊。
他想起夏天的时候刘昊然黏糊得一刻不肯撒手,自己还嫌弃他矫情。结果如今轮到他天天守着他回来,快成了块望夫石。小朋友最近也太忙了。年三十了都还在跑通告,瘦的眼睛都大了了——自己果然是变蠢了。白敬亭装模作样的叹气,内心却泛起满足来。
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,一举一动都牵我心神。
瑟瑟发抖啃凉掉的烤番薯,白敬亭觉得有点凄惨。
手机并不想打开,里面八成是七大姑八大姨热切的希望:有没有找到对象?哎哟,都奔三的人了,该有个着落了.......来来来,给阿姨说说,这个谁谁谁和那个谁谁是什么情况哦.......啊呀,这点八卦阿姨不会乱讲的.......
白敬亭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像个资深娱记。
害,宇宙第一惨鬼罢了。
很清晰有烟花的声音,没有想看的意思。外面下过雪很白很白,呼吸觉着冷清,确实是冷清,不合时宜冷清。
但是又想,放烟花的人,会觉得蛮欢喜。
那欢喜也与我无关,找不到值得托付的情绪点,白敬亭默默,只知道,还有一轮月亮,连着我和远方。
刚下节目,刘昊然麦一摘就溜出门去。
“这么急,见相好的去?”吴磊没皮没脸地笑。
“你小子,”刘昊然早走前头去了,给吴磊吓得一个趔趄,恼羞成怒:“春晚回来了看我收拾你。”
一月凛冽寒风摸着裤腿进去,刘昊然急的妆都没卸,自然裹着节目里的单衣单裤出门。
呼出的气是雾白色,鼻尖被风晕得粉红,疾行在3°的冷风里,调笑与感叹都被冻杀,没藏好的那句“好冷啊”刚出口就掉落在地砖上,变成三块硬邦邦的冰块。围巾变身头套,只一双眼,暴露出的,也是寒意。
“叮咚——”
白敬亭的小天线竖起来,快步飞去开门。一开门就受到冰冷袭击——很大的熊抱。
白敬亭一面嫌弃一面把人拖进家里。冷死了,怎么穿那么少。他抱怨。
两个人在一起久了,没有鸡肝鸭肝你是我的小心肝那样多情话好讲,没有浮夸的套路和礼物吐一片真心。太熟悉了,很知道对方别扭的话里藏着怎样体己的心意。
刘昊然活像一辈子没见过暖气似的活蹦乱跳,转身变出来一个糖葫芦袋。递了一串白大爷喜欢的一串更比六串强给他。眯着眼睛笑:“好香啊,白白在煮什么?”
白敬亭叼了一颗山楂下来:“过来,给你白哥打下手。”
刘昊然也屁颠屁颠跟去了。
他喜欢靠在白敬亭的窗子旁边听外面的朔风阵阵。腿边就是热烘烘的暖气片,房间里干燥而温暖,电视里放着白敬亭一点儿不乐意听的京剧打梆。刘昊然觉得,这样才活过来了。
“刘昊然,你别发愣了行吗!”白敬亭抱怨道,抬起一只沾满面粉的手啪地弹了刘昊然脑门,“要吃饺子的是你,怎么活都是我在干?”
刘昊然哎哟一声回过头来,有心想抹白敬亭一脸面粉,飞快往他脸上一擦。白敬亭一愣,脸上白了三道,咬牙切齿地像只落水小花猫:“刘昊然,三天不打,您本事了啊?”
花猫卷起袖子来像是要变成另一种猫科动物。
刘昊然惯会举白旗,狗狗眼一垂,眉毛一蹙,声音一软:“哥哥,知错了。”
白小花猫被他噎得没话讲,露出来的爪子没地儿收,只不理他。
刘昊然怕他真生了气,凑到身边,拿起一片面皮笑道,“别急别急,这不是来了吗。”
桌子上泾渭分明地码放着两种形态截然不同的饺子。占了大半部分的那一种厚实温和,四平八稳;而另一侧的几只饺子则一个个矍铄地立着,馅料塞得圆滚滚,边沿弯着几个小摺,显得甚是可爱。
白昼越来越薄,晚饭还没下锅天就已经黑透了。
半个小时以后,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开了,一掀开盖子水汽马上蒸腾开来,厨房的玻璃上迅速蒙上了一层雾。白敬亭在厨房里煮饺子的身影也模糊起来,刘昊然随意地擦着桌子上的面粉,突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如此真切地意识到“活着”是怎样一种感觉了。小有名气以后,与亲戚都不怎么往来,哪怕是过年,也实在是被问怕了。记忆太远,刘昊然都要忘了从前,趴在在窗台上,看醋里面泡着的蒜瓣有没有开始变绿的小孩是谁了。
而现在他能够谋一片安静栖居,他觉得好幸运。
谢谢这个人走到我的生命里来。
锅里的饺子煮破了几个,从饺子皮残骸的形状上来看它们全部出自刘昊然之手。
“我就说你包得太鼓了吧。”白敬亭戳了戳几个沾了已遭开膛破肚,花花绿绿沾了一身馅儿,壮烈牺牲的饺子。
“没事儿,我吃。”
刘昊然装作品尝米其林三星美食,充分发挥中戏之光的艺术特长。白敬亭白眼儿一翻:“菜叶沾牙上了。”
刘昊然一秒收敛:“真的假的?!”
“真的。”
“真的假的。”
“真的。”
年三十的日子,只有神经病才出门灌北风——
两个人裹好围巾戴好帽子,像两只不冬眠的熊一样瞎晃悠。
白敬亭看着他有点无语:“你谁家的阿拉伯王妃啊?”
刘昊然用围巾包住头和脖子,裹得严严实实,看上去非常乡土。
“你家的呗。”刘昊然想都没想答道。
白敬亭翻了个白眼儿,把围巾往上拉了拉,遮住半张脸。
“白白,白白!前边有个店!”穿过一条小巷,走过几棵雪盖满的树,刘昊然特兴奋,眼睛亮闪闪地拉他向前跑去。
那就是个杂货店,估计是一家人在店里住着,大年三十,就是为了像刘昊然和白敬亭这样的疯子做点生意。
“新年好!”刘昊然掀开帘子拉着白敬亭钻进小店。
“新年好。”屋里果然是一家五口,正吃年夜饭呢,一旁的小电视还叽里呱啦地播着春晚。白敬亭尴尬地杵着,满心祈求并不十分相信的上帝别被认出来,不然这事儿绝对能比小刘的电影更红火。
不过刘昊然毫无察觉一家人的怪异眼光,从架子上拿了把小烟花晃了晃:“这个怎么卖?”
白敬亭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。
“摔炮十块,烟花棒二十。”老板站起来,看神经病似的打量着他俩。
白敬亭正看春晚呢,嘿,今年又没撒老师,也没董卿姐姐。刘昊然好像心有灵犀,小声念叨:“撒老师不在?”
白敬亭冷笑:“撒(第三声)老师哪能在啊,春晚现场可不能有车尾气。”
两个人开始狂笑。
“别笑了别笑了,”刘昊然没笑得这么厉害,勾着嘴角,支着头看着白敬亭:“哎你看,老张出来了。”
“哟呵,演小品呢,他和吴磊怎么不去讲对口相声,真是屈才了。”
“那春晚可不止车尾气了,简直是车祸现场。”
两人再次爆发出了神经病一样的狂笑。
“就这些了。”刘昊然憋着笑,抓了满满一捧,拿了张一百往桌上一放,边走边喊:“不用找了。”
白敬亭赶紧跟出去,小跑着握住刘昊然的手,凑近他耳朵大喊:“刘昊然——你是不是——有病——”
刘昊然嘿嘿地笑,突然感慨地说:“其实这有一个悲惨的故事——想不想听?”
白敬亭嘟囔着才不想呢,一边找了个没有积雪的台阶坐下,看人点烟花。
“唉,以前,我还是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……有一次过年,我特别想放烟花,前一天晚上我都把烟花放床头了,想第二天一起床就出门,结果我迎接了平顶山五十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暴雪。”
刘昊然边讲边点炮,表情一脸悲痛,白敬亭真想揪他过来擦擦悲惨小孩眼里的泪。
“别气啊,以后白哥带你去雪里放炮,去堆雪人,去滑雪,去......”白敬亭还在琢磨安慰的词儿,一抬头刘昊然已经笑开了。
“我这演技怎么也能拿个奥斯卡了。”刘昊然笑得一脸狡黠。
白敬亭才反应过来这是关心则乱,这都能被骗到。
“去你的。”白敬亭气得头一撇,不看他。
“白白,白白?”
白敬亭不情不愿地转头。
一步。
少年手拿着烟花棒,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。他是唯一的光和热。雪花那样大,满天飞舞,夹着烟霭和忙碌的人声,还有不时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来的炮仗声,不知道什么地方氤氲着的硝烟,不知道什么地方亮起来的烟火。全都热闹。可他是唯一。唯一的唯一。
两步。
他在天幕上走,银河在地上滚滚地流。星河倒注,烟焰蔽天,滚烫的雪花要融化眼睫。猎户座第七颗星,太阳风把烧化小行星的火引到这颗心,先是细细碎碎融化,到洛希极限,轰然崩塌。彗星粉末从他手中飘落,有声色张扬,也有月亮色柔情。他神采飞扬,好像在与skadi跳恰恰,眉眼弯弯,脚步轻轻,没有吓跑一颗卫星。星星撒了一地,他也不管,他往前走。
三步。
他在天上漫游,又回到人间。少年的白羽绒服上飞着融雪,发丝上被路灯照得暖融融,半透明样子,焦糖色光。雪地不染纤尘,他沿着红色的炮仗渣,捧着一夜星河,亮晶晶,簇新新,走到跟前来。
“新年快乐。我的白白。”
刘昊然把烟花棒放下,紧紧抱住白敬亭。
白敬亭的眼睛喝醉了,狗狗眼泛着红,鼻息温热黏腻,哪里去找平时朗阔张扬的少年气,一身雪全部掸尽,烧作烟花里无限耀眼的光芒。
这样也很好。白敬亭无限依恋这个拥抱,属于他的,他的拥抱。他知道生活一直向前,但是起码有一个瞬间,他愿意永远留在这个钟点。
还在很中意的这一年末,还有快要到来的那一年,以及很远很远的以后,白敬亭想,都要一直喜欢下去了。
“新年快乐。”
end.
*终于可以打上end了!
*最近一直宅在家里发霉 大概能安心写一点东西
*大家也要照顾好自己